“怎么?”
见得吴铁虎领命之后非但没有退下,反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吴明皱了皱眉头,不由开口询问。
“卑职有些事情,不知当讲不当讲!”
见着吴明脸色,吴铁虎一咬牙,当即说道。
‘又是这开头,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痛快事,九成是告刁状……’
吴明暗自叹了口气,以手扶额。
出了主神这一档子事,大周世界不论天翻地覆,都吸引不了他多少注意。
当然心里如此想,面上却丝毫不露:“我恕你无罪,直说无妨!”
“遵命!”
吴铁虎一咬牙:“家主大婚以来,武家某些人便上窜下跳,言语之中十分不客气,甚至当面称呼卑职为‘赘婿之奴’,小人粉身碎骨没有关系,但若污了家主的清名,便万死难辞其咎了!”
“原来是这个……”
吴明揉了揉眉角。
说实话,武家之人,一是不忿武雉专权,第二害怕他这个外人篡了大业,有此种种,早就在预料之内了。
特别是在这岁除、腊祭,要祭祀祖宗的时候,表露得就越发明显。
“吴铁虎,你是吴家之人,还是武家之人?”
吴明轻轻问着。
“属下生是吴家的人,死是吴家之鬼!”
“善!”
吴明道:“武雉嫁入我家,岁祭从夫,难道这么明显之事你还看不懂?”
若真是赘婿,那吴明就得跟着武雉跑到南凤郡去,祭拜武家祖宗,甚至,连祠堂都进不了,只能在外面的广场上候着。
这两者之间,差距自然极大。
“今后遇到这种辱及主家的,不论是官吏、还是武家之人,一律抓起来,严加处置,懂了么?”
“卑职明白了!”
吴铁虎眼睛大亮,再次行礼出去。
“这就有人忍不住了?”
吴明摸了摸下巴,脸上就带起一丝微笑:“看来非得好好杀鸡儆猴一番,顺便再提拔吴铁虎到郡尉,掌管楚凤兵权,就当他的回报好了……”
……
楚凤郡城,节度使府。
“节度使大人,各县县令都已安排下去,吏员备齐,必不会耽误了来年的春耕!”
侧厅之内,摆了一张长丈许,宽三尺有余的紫檀木桌,上面公文堆满,武雉一身锦袍,不施粉黛,却也显得英姿飒爽,此时略微蹙起的秀眉正随着曾玉的禀告而舒展开来。
“不错!”
武雉略微点头,知道曾玉的不易。
毕竟,不是每个官吏都能见得女子主政,甚至还堂而皇之地割据为藩镇的。
南凤郡还好,楚凤郡当中,伴随着李家的投诚,更多的县官却是选择挂印而去,如何选拔足够的人才前去治理就令武雉颇废了一番脑筋。
当即温言道:“我为节度使,专征专杀,有着开幕之权,今设立幕府,直接统管两郡十五县,原本的郡守与郡丞各留其职,你便为我幕府长史吧!”
“多谢主公!”
曾玉坦然下拜,心里却是微微动容。
知道武雉立节度使府,就是要将两郡大权收归独有,彻底架空太守,毕竟才两个郡,就设立两个太守?岂非将大权拱手让人?
而保留郡守与郡丞,却是个空职,专门给李家这种地位崇高,又事先投诚的家族安排的。
作为事实上统治两郡的幕府,长史便相当于丞相,官品虽然不高,却总理阴阳,大权在握,又有为人主查缺补漏之责,武雉连拔他至此,可谓十分看重了。
“臣必尽心竭力,为主公效死!”
先是救命之恩,又加知遇之恩,再不思报答,曾玉必然为天下仕林唾骂,背上小人之名。
“嗯!农为国之本,春耕稳固,秋天收获了粮食,等到粟米麦子都堆满仓库的时候,两郡百姓就不会再惊诧本镇的统治了吧?”
武雉深刻地知晓,小民贪惠!纵然今日四野议论纷纷,说自己牝鸡司晨,但只要熬过一两次丰收,那些小民才不会在乎在头上统治自己的是哪个。
剩下要真正对付的,却是士大夫阶层,也唯有他们,一是利益受损,二是观念根深蒂固,难以臣服。
“上次命各家举贤良出仕,响应者寥寥,嘿嘿……”
武雉冷笑:“此次诸多寒门弟子上位,他们也不能再怪罪本镇,谁让之前不把握机会?”
“主公英明!”
这说的,就是之前府中官吏之事。
那些世家大族,郡望县望害怕扯上关系,家大业大,不敢一搏,武雉直接命贴出招贤榜文,不论出身,唯才是举,立即就吸引了一大批不得志,妄图博个青云富贵的寒门弟子。
此世晋身之途大体为世家大族把持,现在遇到这个机会,寒门又怎么不尽力一搏!
地位越高,越珍惜权位,不肯改变,但寒门却凛然无惧。
不过,如若吴明在此,必付诸一哂。
因为郡望县户乃是大地主阶级,寒门乃是小地主阶级,真正一无所有,能打破一切枷锁的,还是那些足无立锥之地,甚至没有多少人身自主的社会最底层。
当然,他现在与武雉都是‘肉食者’阶层的一员,自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,背叛自己原本的阶级。
纵然历史上,曹操扶植寒门士子,压制世家,也是地主阶级的内斗,根本没平民什么事!
毕竟,古代真正一无所有的农民,哪里会有那个资本去读书识字?
“我有两策!”
武雉却是颇为自得,起身踱了两步:“一文一武,双管齐下,三年之后,必可一举夺了定州!”
“属下洗耳恭听!”
这就是施政纲领了,体会上意的大好良机,曾玉自然竖起了耳朵。
“此二策,一曰军功授田!一曰考举取士!”
说到这里,武雉脸上微微一红,死都不会承认这还是闺房之中,床榻之上,吴明随口提点她的。
“军功授田者,士卒分级,每战记录功勋,加官进爵,按功授田,并且残疾、退伍皆有所养,地方武备、里正、亭长选拔,皆为优先!”
“如此,士卒必然用命,只是需要大量无主之田!”
作为文官,听到这种优待武夫的政策,曾玉就颇有些不舒服,不过想到此时乱世,武夫当政,就完全说不出口了。
“其二的考举取士,则是每年设科举,八方士子,不论出身、籍贯,皆可考之,设以明算、农学、平商等科,凭结果量才授予官职!就以这次考举为蓝本,日后定为成例!”
武雉掷地有声,曾玉额头却渗出了冷汗:“如此……如此……恐怕惹来非议啊!”
心里却是十分清楚,何止是非议?
历来世家大族占田连乡,又把持上升渠道,甚至地方上的里正、亭长、税吏都是自家的人,这才根系蔓延,成为连太守与朝廷都要忌惮的力量。
但现在,若是这两策推行下去,恐怕立即就要将世家大族的统治打击得摇摇欲坠,并且引来疯狂的反扑!
“非议?本镇引来的非议还少么?”
武雉却是冷笑:“纵然委曲求全,也是枉然,那何不干脆将一切打破,推倒重来?”
“主公豪气干云,卑职粉身碎骨,也要为主公推行这两策!”
都说到这里,再说下去就是牝鸡司晨,永远无解的难题,曾玉除了拜下之外还能说什么?
“善!”
武雉颌首:“你放心,本镇自然知晓轻重,当徐徐图之,首先应该做的,便是军功授田,抓着军心,如此便凛然无惧了!”
枪杆子里出政权,这是哪里都颠簸不破的真理,武雉自然不可能忽视这点:“要军功授田,就要大量的闲田,正好乱世以来,两郡兵连祸结,百姓流亡,目前倒也足够,你将统计报上!”
“诺!”
曾玉找来文书,徐徐禀告道:“本镇辖楚凤、南凤二郡,其中楚凤郡有县八、南凤郡有县七,共计两府十五县!上县三,为云平、鹤台、苍桐、中县五,为……”
“经过计吏勘查,确认本镇十五县共有田两百七十万亩,民三十万户……官府现在还能封赏出去的公田——五万四千三百亩!”
“如此之少?”
武雉叹息一声,却是知道这些田亩都去了哪里。
别看两郡近三百万亩,其中起码一半落到那些世家大族手中,他们良田阡陌,沃野相连,出则豪仆美婢簇拥,骏马香车为座,田亩里的佃户却要承担五成以上的税收,甚至还有官府的摊派与劳役。
可惜,其中最大的就是武家!特别是随着武雉攻下楚凤郡之后,南凤郡的土豪以武家为首,开启了新一轮的扩张狂欢。
“嘿嘿……硕鼠!硕鼠!!!”
武雉冷笑两声,惊人的杀气,甚至令曾玉都腿脚发软:“若抄了几家,说不得赏田与军费,甚至来年开春的种子都有了!”
“主公万万不可!”
曾玉噗通一下跪了,汗如泉涌。
“本镇晓得厉害,自然不会与全天下为敌的,只是不得不杀鸡儆猴,敲打一番!”
武雉笑容倾城,却又带着森寒:“有些人挖墙角挖习惯了,甚至还忘了我这个家主呢!”(未完待续。)